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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游記(上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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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知夏今天穿了一條月白色的長袖連衣裙,裙擺如荷葉,衣領帶著花瓣扣,風格清新又雅致,格外合襯她的氣質。

她還特意做了個發型。她從發鬢的左右兩側各取一縷長發,編成一束麻花辮,輕輕地固定到腦後,再綁上一朵深藍色的綢緞蝴蝶結。她的發絲濃密又柔順,在太陽的照耀下,綻放出烏黑的光澤。

林知夏的膚質白皙,五官精致,看起來非常漂亮清純。她在路邊站了一會兒,經常有路人回頭看她,而她完全不介意,滿心都在想著量子糾錯的穩定子編碼和表面編碼。穩定子編碼受限於類似“經典線性編碼”的簡單結構,需要高精度的量子邏輯門[1],表面編碼的精度要求低於穩定子編碼,大概是目前量子計算進化方向的最優選。

路邊長著幾棵粗壯的梧桐樹,樹影正在風中搖曳,林知夏踩著影子,來回走了幾步,忽然聽見有人和她說:“哎?你好,方便交個朋友嗎”

林知夏轉過身,見到一位膚色偏黑的男生。這名男生年約十六七歲,穿著國際高中的校服,他的發頂堆得很高,抹了定型啫喱,渾身洋溢著一種像是杜松子酒一樣的男士香水味。

他靠得太近了,林知夏被他嗆得打了一個噴嚏。

他笑著說:“我叫劉蒲,蒲公英的那個蒲。”

劉蒲的背後還站著兩個男同學。那兩人喊了劉蒲一聲,劉蒲卻沖他們擺了擺手:“沒見我在這兒聊著嗎?”

林知夏皺了一下眉頭:“我不認識你。”

不少學生陸續走出校門,附近響起吵鬧的交談聲,混雜著英語、韓語、泰語和中文。劉蒲環視四周,向後退了一步,搓了搓手掌,又問:“你在等人?你是我們學校的嗎?我怎麽沒見過你。”

劉蒲暗暗地猜測,林知夏是剛入學不久的新生。她的普通話很標準,沒有一丁點本地口音,很可能來自外地。他單手揣進校服褲子,很友善地建議道:“你剛轉過來吧?留個手機號,有事兒找我你就打……”

劉蒲還沒說完,江逾白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:“劉蒲。”

劉蒲穿著一件校服襯衫,外套原本被他擱在胳膊上。當他見到江逾白,他很自覺地退到一旁,還用校服搭住了肩膀。他問:“你們認識?”

江逾白直接從他面前走過。

說來慚愧,劉蒲的年紀比江逾白大了兩歲,但他的身高卻比不上江逾白。江逾白高達一米八一,劉蒲約有一米六八。劉蒲倔強地揚起下巴,默默地仰視著江逾白。

江逾白告訴林知夏:“劉蒲是我隔壁班的同學。”

林知夏沒有反應。

劉蒲出聲問道:“她是你家的親戚?她好美啊,在咱們學校上學?”

江逾白的神色如常,話卻說得不耐煩:“她和我一樣大,剛滿十四歲,你放尊重點,別亂打主意。”

劉蒲面露驚訝之色:“十四歲?你表妹?”隨後又輕笑道:“正式介紹一下?”

江逾白忽然靠近劉蒲,兩人間隔二十厘米的距離,江逾白壓低嗓音問他:“我剛才那句話,講得不夠清楚嗎?”

但凡一個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出來,江逾白的每一個字裏都暗含一股威脅的意味。

劉蒲局促地“哈”了一口氣。他伸出左右手的拇指,手掌的虎口卡在褲兜的邊上,往後退了一步。他和江逾白對視片刻,又往後退了一步。

林知夏好奇地觀望著他們僵持的戰局。她註意到,劉蒲根本沒有一絲鬥志。他漸漸融入了湧動的人群。他張開雙臂,摟住了兩位男生的肩膀,三人說說笑笑地離開了此地。

這個時候,江逾白拉住林知夏的書包帶子,牽了不到兩秒鐘,他就松開手,低聲說:“跟我來。”

林知夏興高采烈地跟著江逾白。她扯了扯江逾白的袖子,他沒回頭。她覺得好玩,又扯了他一下,他開口說:“司機給我打過電話,車停在對面,我們先過馬路。”

“你能不能回頭看我,”林知夏問他,“我今天好看嗎?”

正如她預料的那樣,江逾白悶不吭聲。

林知夏又說:“今天早晨,我花了半個小時編頭發。”

江逾白背對著林知夏,林知夏見不到他的表情。她只能根據細節來推敲他的心理活動。比如,她發現,他的雙手原本處於完全放松的狀態,可是現在,他的手指虛握在掌中,顯出手背上的青筋。

林知夏低著頭,審視他的左手。

她鬼使神差的探出指尖,按住他拳峰處凸起的骨節。

這一回,江逾白終於不再沈默。他拉長袖子,擋住自己的手背,才說:“林知夏……”

林知夏理直氣壯地問他:“我怎麽了?”

江逾白像是剛剛完成了自我突破。他克服一切約束感,勇敢地宣告:“你很好看。”

林知夏楞了一瞬。她垂首盯著地面,臉頰漲紅,腦袋有些空白。為了盡快冷靜下來,她開始思考量子場論,然而,她的腦海裏始終飄浮著江逾白的那句“你很好看”,這使得她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江逾白的聲音。

江逾白還提醒她:“綠燈了,我們走吧。”

林知夏和江逾白沿著斑馬線走到對面。他們坐上同一輛汽車,司機和林知夏打了個招呼:“你好,林同學。”

林知夏把書包放到腿上。她抱緊書包,回應道:“你好,司機叔叔。”

司機握著方向盤,兢兢業業地工作。

這輛轎車穩穩當當地奔馳在寬闊的路面上,直達北京故宮博物院的附近——那是林知夏第一次親眼見到大名鼎鼎的故宮。她看到巍峨宮闕拔地而起,紅墻黃瓦,華偉壯觀,她不禁催促道:“快點,我們下車,我想進去玩。”

江逾白拿出兩張門票,其中一張被他遞到了林知夏的手中。

林知夏立刻說:“我帶了零錢,你等我一下,我把門票的錢還給你。”

林知夏向江逾白展示了她的粉紅色塑料錢夾。錢夾的側邊印著兩顆草莓,草莓的色澤鮮亮、形狀飽滿,還帶著翠綠的萼片,江逾白就問她:“你到底有多喜歡草莓?”

林知夏簡短地概括:“很喜歡很喜歡。”

江逾白深入挖掘她的喜好:“為什麽?”

她還沒回答,江逾白幫她想出一個理由:“草莓的味道挺不錯。”

“可能不只是這個原因,”林知夏思考道,“我四五歲的時候,爸爸媽媽工作最辛苦。我家的超市賣水果……有時候,媽媽會多進一些貨,在小區門口擺攤,那樣賣得更快。如果那一天的生意很好,媽媽掙得錢比較多,她就會給我買草莓。”

江逾白看著她:“原來是這樣。”

林知夏回憶往昔:“媽媽會把草莓洗得幹幹凈凈,揪掉每一顆草莓的萼片,再把一整盤都端給我。哥哥總是說他討厭草莓,我以前不懂,後來,我知道了,從小到大,他一直讓著我,凡是我喜歡的,他會假裝不喜歡。”

在江逾白看來,林澤秋的形象忽然變好了一點——但也只有那麽一點,大部分還是負面的。畢竟,林澤秋不能控制他的脾氣,他的性格不夠成熟穩重,可能會在家裏對林知夏大呼小叫。

江逾白甚至可以想象,年僅四歲的林知夏端著一盤草莓找到林澤秋,奶聲奶氣地問他,哥哥,吃草莓嗎?林澤秋惡聲惡氣地吼她一句:我不吃!你快滾!我討厭草莓!

諸如此類的情景。

江逾白有所觸動。他不假思索道:“以後,你的草莓,我全包了。”

林知夏有些驚訝:“你全包了?”

江逾白剛才沒有細想,直接講出了大腦中的原話。他覺得有些不妥,還有些唐突和冒犯,但他更不願意收回那句話……他幹脆找了個理由:“我是你永遠的最好的朋友,請你吃點水果,很正常。”接著,又舉了一個類似的例子:“我去你家做客,你會用一盆水果招待我。”

林知夏沒有被他繞進去。她說:“我總覺得哪裏不對。”

江逾白轉移話題:“走吧,先進故宮。”

林知夏沒忘記還錢的事。她手中的故宮門票上註明了“六十元”的標志,於是,她給了江逾白60塊的紙幣,江逾白拒不收錢。他說:“朋友之間不用談錢。”

林知夏卻說:“親兄弟也要明算賬。”

林知夏認為,她似乎占了江逾白很多便宜。她有話直說:“我和你出來玩,你總是不讓我花錢,這樣不好……當然我不是說你不好,你真的特別好。你比我有錢多了,也沒嫌我窮……”

江逾白接話:“你比我聰明多了,也沒嫌我笨。”

林知夏恍然發覺,江逾白其實是一個反應迅速、能言善辯的人。那麽,在什麽情況下,江逾白會一言不發呢?

——在他害羞的時候。

林知夏“哈哈哈哈”地笑道:“你真的好有意思。”

此時此刻,來往游人如織,氣氛喧鬧。

遠處的白雲浸染了藍天,藍天籠罩著宏偉的宮殿。林知夏心情愉悅地說:“我看過很多和故宮有關的紀錄片。今天,我做你的導游,我帶你參觀故宮。”

江逾白配合地喊道:“林導游。”

林導游拍了一下手掌:“我不知道怎麽跟你形容。我的腦子裏包含了紀錄片的每一幀畫面,我正在用自己的眼睛取景,那兩種畫面,可以重合。”

江逾白完全入戲:“林導游挺敬業,把故宮的構造記得這麽清楚。”

林知夏牽起江逾白的衣袖:“是的,我要開始工作了,你是我唯一的游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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